“哪边?”凌无非思绪显然还停留在前一茬,没反应过来。
沈星遥不动声色从他手里拿回宝刀,以之作杖支撑着身子勉励站起。
凌无非不敢违逆她的意思,见她非要硬撑,也只能站在她身後,张开双臂护在她两肘之下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尽管左臂伤处仍有隐痛,此刻也已顾不上了。
沈星遥看了他一眼,只觉他这过分担心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,然而才迈开一步,便觉双腿各处关节剧痛不止,仿佛要散架了似的,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,霍的跌倒。好在身後的凌无非眼疾手快,隔着氅衣将她双手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包住,稳稳接在怀里。
“怎麽这麽凉?”凌无非察觉到她身体发凉,不禁担忧起来,“你伤得太重了,还是先下山找个医师看看,等调理好身子,再……”
“可已经到了这儿,不看看再走吗?”沈星遥再次擡手,指向山洞,道,“那些鸟出现在此,难道你不觉得,石林里还会有别的东西?”
凌无非闻言,神色顿时变得凝重。
沈星遥屏息凝神,稍加调理片刻,双手同时握紧。被他当做拐杖的刀,沉声道:“松开。”
“星遥……”
“松开,我能走。”沈星遥又重复了一遍。
凌无非犹豫万分,僵持了好一会儿,适才缓缓松开了手。
沈星遥也不知自己从哪来的力气,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把刀上,每走出一步,膝下关节都疼的钻心,却硬是忍着这般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,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走去。
凌无非再也按捺不住,当即抢上前去,右手揽过他腰身,单凭一只手,直接将她抱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。”凌无非直视前方,没有多看她一眼,看似果决,实则却是逃避,“这里没有别人,你之所以躲着我,并非因为如今你我身份,有碍男女之防。”
他顿了一顿,忍受着内心巨大的痛苦,一字一句道:“我知道,你只是厌恶我,不想与我有丝毫瓜葛。”
沈星遥握刀的手,不自觉紧了几分。
他也不再说话,只是抱着她,径自往前方石林内隐蔽的山洞口走去。
洞内幽暗,血腥气息浓郁,偶有怪鸟阻路,不过零星的一两只,并不难对付。
沈星遥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,把披在身上的氅衣袖子拉过指尖,将身体遮盖得严严实实,一点皮肤都不露出来,免得与他有更近的接触。
可一想到这衣裳是他的,又更加反感,却又碍于自己一身褴褛,无法将之脱下。
这无形的隔阂,令两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。
“其实……”凌无非看出她的别扭,自嘲似地笑笑,摇头说道,“我从回想起过去的那一刻起,便没奢望过你能原谅。”
“嗯?”沈星遥心不在焉。
“七年了。”他话音沉重,当中仿佛藏了千百声嗟叹,“我再不了解你,也该知道你的底线在哪。木已成舟,我既已错了,不论有何後果,都该自己承担。”
沈星遥听见这话,略略偏头,正好望见他的侧脸。清隽眉目一如往昔,却平添了几分憔悴。
“过去的事,我不想再提了。”沈星遥想到他帮了自己,就一直不给台阶,似也不妥,于是叹了口气,稍稍缓和了语调,道,“如今情势危急,我受你之恩,心里一定记着,改天有空,定当奉还。”
“你总是这样,非要把什麽都算得清清楚楚。”凌无非摇头慨叹,“也罢。”
“什麽也罢?”
“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
沈星遥不禁疑惑,只觉他眼中又多了几许逃避之态,只是静心凝神,一步步往前走,并不正眼看她。
殊不知他的心已碎得七零八落,疼得无法自抑,甚至根本不敢主动去想与她有关的一切,只能压抑着自己,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洞穴前方。
却在这时,他忽然嗅到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,眉心倏地蹙紧,再次偏头看向沈星遥,却见她也是同一般凝重的神色。
沈星遥心领神会,郑重点头。
这股气息,从他不久前在山上地洞里闻到的一样——
是腐尸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