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……”沈星遥眸中隐有泪光,不及说完,便被他揽入怀里,在额前印下一吻。
她虽感伤怀,却还不至于六神无主,被他这麽一搂,反倒懵了,立感此景矫情,将他推到一旁。
于是接下来的几日,凌无非的日子便“苦”了起来。每日早晨只要一睁开眼,便要面对各种稀奇古怪不知名的药物,不仅难喝,还会引发一些前所未见的刺激反应,常常用过药後便呕吐不止。
以至于前前後後半月下来,人都被困在房里,躺在床上,做梦都能梦见有人掐着他嗓子往里灌药。
这幅情景,沈星遥日日看在眼里,心下忧虑与日俱增,不免生出一个念头——
这日清晨,晓光初起,睡梦中的凌无非被“咚”的一声巨响惊醒,当即弹坐起身,一把掀开床幔,见沈星遥在一旁翻箱倒柜,不由愣道:“就算我快死了,你也不必现在就急着跑路吧?”
“别胡说八道!”沈星遥白了他一眼,道,“我的刀呢?”
“藏起来了。”
“藏哪儿了?”
凌无非闭上了嘴。
“你想干什麽?”沈星遥蹙眉起身,朝他走了过来,“那刀……”
“你想去万刀门挑战对不对?”凌无非擡眸直视她双目道,“大可放心。整个宅子里的刀我都让人收起来了,光州城里叫得上名的铁匠铺也都打好了招呼。想从这里找出一把刀,门都没有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他又不会应战,你费这力气作甚?”凌无非理直气壮,“何况我也说过,绝不会让你只身犯险。”
“少来这套。”沈星遥说着便要拉他起身,“你给我去……哎——”
她未料到他还有馀力,往後一仰便将她带倒,翻身压了上来,五指扣紧她脉门,横压在她胸前,眸中笑意褪尽,分外凝重。
“撒手。”沈星遥沉着面色,眼中显有不悦,“都还没尝试过,你怎知道无用?”
“有用又如何?又解不了我体内的蛊。”凌无非道,“你就不怕临到阵前,他们拿我性命威胁你吗?”
“耍无赖是吧?”
“没有——”凌无非口气软了下来,撒娇似的,低头蹭了蹭她鼻尖,道,“就是觉得,现在这样也不错……”
他将脸埋在她颈边,话音分外轻柔:“他们胆敢如此,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我不想看你重蹈叶惊寒的覆辙……”
“他是他,我是我,谁说我一定……唔……”沈星遥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,便被他温软的唇堵上了嘴,陷入柔软的被褥里,无从挣扎。她一向穿得单薄,又在夏季,轻纱薄衫,系带也脆弱得很,稍一拉扯便被挣断,颈边沁人的芙蓉花香,顷刻揉乱在柔软的风里。
窗外的风停了,没有风声掩盖的低吟,顺着窗缝倾泻而出,与盛夏暖光交融,分外醉人。
晌午过後,沈星遥换了一身衣裳,梳洗打点,推门而出,忽然听见脚步声,扭头一看,正是姬灵沨端着一碗汤药走来,便即将她迎进屋去。
屋内屏风倒在地上,压着一床冬日用的褥子,一地凌乱不堪。凌无非半披着中衣,棉被盖过胸口,有气无力靠在床头,正阖目休息。
姬灵沨看得耳根一红,赶忙背过身去。
沈星遥一言不发从她手里接过汤药,走到床边,捏了捏凌无非的脸。
“这回又是什麽?”凌无非苦着脸醒来,一脸沮丧问道。
姬灵沨背对二人,站在门边说道:“柳前辈告诉我,有一叫做凤尾金莲的花,对花鸟虫鱼,颇具催眠之效,唯独对人无害。蛊与寻常虫类不同,但也有特殊药物可以压制,两者结合,或有奇效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麽?”沈星遥眉心一紧。
“只是我当年养的蛊,都因上官兄妹所毁,这几年重新炼制的那几只,未必有大哥体内情蛊性烈,用它们试药,未必试得出足够的分量。而且,即便蛊虫沉眠,也只是暂且压制毒性,未必往後不会再受外毒刺激发作,所以……”
“得了,不必管这许多,生生死死,不过一夕之间,全看天意如何。”凌无非说着举起药碗,强忍当中异味,一口灌下汤药。
他近日频繁试药,内心早有防备,然而这一次的药物,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可怕,服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觉头晕目眩,上吐下泻不止,折腾了好几个时辰,直至虚脱,简单梳洗整理一番,脑袋一沾枕头便睡了过t去。
沈星遥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,嘴上虽未表露出什麽,却是半步也不敢离开,白落英等人也立刻赶来,一齐候在门外,静待他苏醒。
她就这样坐在床边,一直守到半夜,眼看烛火将尽,便去柜里取出新的蜡烛换上,刚一点着火,便听到床榻那头传来“吱呀”的声音,当即露出喜色,吹灭火折,问道:“好些了吗?”
身後的人并没有回答。
沈星遥疑惑回头,只见凌无非坐在床头,用一脸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。
“你怎麽了?”沈星遥放下手中物事,朝床边走去。
“我这是在哪?”凌无非左右打量一番屋内陈设,好奇问道,“还有,姑娘你是……这怎麽回事?”
“你不认得我?”沈星遥脸色立变。
凌无非摇了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