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身体内的本能,却用尖利的爪子,刮着她的身体内壁,让她头皮一阵麻,又一阵骚动难耐,挣扎着想让叶九思去寻找,活着的感觉。
叶九思用指面蹭了一下指甲尖,发觉是时候要修剪了。
然後用手指甲用力地在手臂上刮下去,一道鲜红的痕迹留在手臂上,嘴里却露出笑容。
她没注意到,两个舍友一直暗地打量着她,见到她这幅模样,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总觉得诡异无比。
叶九思的思维,沉浸到超脱世俗的一个地方——听见陈七月带有回音却及其温柔的声音:“这是你的手指,损伤了你手臂上的毛细血管,然後才会出现红痕,那都是血迹,不动声色,却早已暗流涌动。”
她当初叫陈七月不要伤害自己,此刻却陈七月附身。
嗅到了陈七月的气息,叶九思笑得更厉害——做陈七月做过的事情,能让她感觉,自己离陈七月更近了一些,她的笑容也更加甜腻。
“走吧,我们去图书馆。”舍友一号胸怀里抱着一本文学着作,拉了拉舍友二号的衣袖,说。
舍友二号自然懂舍友一号的意思,也匆匆抱起一本笔记本,离开了。
她们离开宿舍,叶九思自然也松了口气,她拿起手机,给陈七月拨通电话。大约过了30秒,对方才接电话。
一开口却是听不懂的发音。
然後是陈七月尴尬却又爽朗的笑声,说:“思思,最近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。刚刚那句是俄语的‘你好’。”
说完,陈七月重复了一次那个发音。叶九思的音调比刚刚课间时,柔软了很多丶很多。
叶九思亦步亦趋地牙牙学语,让陈七月忍不住笑了起来,胸口要被声音融化。然後热泪盈眶——她的耳朵一阵驱之不去的酸痛,毕竟戴了一天的耳机了,里面全是呕哑嘲哳的丶还一遍遍重复的俄语字母发音。
在这衬托下,叶九思的声音宛如人间仙乐。
仙乐毕竟只有天上有,带不回俄语人间。陈七月还没预习完小语种的学习内容,只好匆匆挂电话。
叶九思把手机抱在胸怀里,就算潮水褪下,残留在沙滩上的水迟迟不会被蒸发殆尽。这就是此刻的叶九思,藏不住的笑意,甜腻又绵长。
渐渐的,眼前只有那块雪白的天花板,听不见声音,没有新加入的触感。躺在床上的感觉,愈发地像躺在棺材里。
直到晚上十点多,两个舍友在图书馆闭馆後,才回到宿舍。她们开门的声音,让叶九思全身绷紧,心跳加速——这才是活着的感觉。
痛苦才是生命的本源。
苦难才是文学的根本。
但一百倍于自身感觉的那种痛苦,又到哪里去寻找呢?叶九思不懂,要是亲自斩首,又觉得太难以忍受。
但不经历些什麽,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难以想象。
军训之于褚之劲,像是一场全方位的盛大梦境——身临其中时,所有感觉都无比真切,但是一把梦境抽开,却发现所有一切都不着痕迹。
但是,靠身体丶靠速度丶靠力量的万衆瞩目,对褚之劲而言,来得太过容易,又太让人意乱情迷,他还想继续。
第一节课,是翻译专业的核心课程,褚之劲看了两眼,哈欠连天。他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,所以只想多参加文体活动。
大课结束後,褚之劲混在人流中,走下楼梯。转角处看到橄榄球社的海报,马上停下脚步,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,抄下海报中的电话号码。
他决心要尝试新的活动——橄榄球,即便他从未摸过橄榄球。
面试选拔时,考官见他从未接触过这项运动——但在2003年,又有谁会接触过橄榄球呢?面试的人也只是刚刚入门罢了。又见他体格健壮,是块好料子,很快就接纳褚之劲为新社员了。
第一场球赛很快到来,省工大对决省师大——省师大的橄榄球队已经有比较久的历史,球员技术比自己学校这新队伍要好。大二的师兄们全都要上,没有替补。但比赛开始前一天,有个队员训练时受伤了,没法上场。
只好换上褚之劲。
第一场比赛手忙脚乱的,虽然体力还吃得消,但还是很吃力,最终也毫无意外地输掉了比赛。
落差感不断吞噬褚之劲的身体。
秋风偶尔卷起呜呜的声音,球场灯管内似乎积满了灰尘,灯光都显得暗沉。橄榄球队的训练一点都不容易。他回宿舍带着篮球,一边拍球一边走到篮球场,却发现里面已经被占据了。
听说逸仙大学的球场比较多,可能还有位置。他突然想到蒋士颖,于是拨通他的电话,很快却被挂掉。旋即收到一条短信——“我在上课呢。”
褚之劲愣着,周围一切的热闹就要吞噬他。
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飘过,褚之劲擡头看。
发现是省师大橄榄球队的经理,她眯着眼笑,对褚之劲说:“你就是工大的那个新球员吗?作为新手,你的技术不错。”
褚之劲看着她,眼睛根本移不开。
“跟你认识一下吧。”球队经理说,“我叫叶知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