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运会的参赛人员已经全部定下来,接力赛的人本来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。但是国庆放假前两天却是月考。十二班的人个个都提心吊胆的,每节课下课都有一大堆人把准备从讲台下来的老师团团围住,不断地要知识点下面“锐化”那一栏拉满。
生怕答案没能十全十美,丢掉一分两分,然後坠入悬崖。
褚之劲发现队员们的情绪都不是很在线。虽然短跑速度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有质的飞跃,大家的交接棒也练得大差不差,只是好像距离金牌有些距离。在这种情况下,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耐烦。
反倒是叶九思,似乎也没特别不耐烦,着急地想离开田径场——她从不在乎学习,在这里她还能放空脑袋,刚好为新小说的大纲腾出空间。
但在褚之劲眼里,叶九思的眼神早已飘到他想象不到的世界里,自然也不在意所谓“班级荣誉”。
他空有一颗进取的心在熊熊燃烧,但是他的手脚却绑在其它八个人心上(除了蒋士颖),他们的心牵着他的手脚四处散开,自己完全无法动弹。
终于,褚之劲忍不住发火了:“你们既然选择了参赛,能不能配合一点?!”
有个男生叹了口气,说:“大哥,29号就要考试了,你不在意成绩,我们在意啊!”
褚之劲张嘴,还想说什麽,但是“成绩”就是一块坚硬的免死金牌,不可摧毁,也扼住了他的喉咙。在成绩面前,一切都很渺小。
最後,褚之劲用力地吐了一口气,说:“今天先不训练了,你们上去学习吧!”
蒋士颖在一旁,心也变得沉重起来,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褚之劲的肩膀,没说什麽。
褚之劲感觉自己说的是气话,希望大家能听出来。大家可能以为他破罐子破摔,也可能半截夜色下大家看不清他真正的神情,竟然真的都上去了。只剩下韦钰安和蒋士颖留下。韦钰安对褚之劲说:“你别太着急,最需要练的是我,我陪你练习吧。”
“太好了!”褚之劲舒展开愁眉。
韦钰安练习的时候,虽然觉得蒋士颖通体透着电灯泡的光,但毕竟他是男生,不会跟她“抢男人”,所以也没说什麽。
晚修铃声响起之後,蒋士颖拉着褚之劲的衣袖,想把他带上教室。但褚之劲仰头看着那一个一个亮着灯的格子,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,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甩着头,说:“我不想上去!”
“快上去!”此时的蒋士颖像有些烦躁的妈妈。
韦钰安忍不住笑了,她看着那个看似高耸入云的男孩子,也有调皮捣蛋的一面,他的形象在她心里变得更丰满丶更真实。韦钰安思考了一会,掷地有声地开口说:“褚之劲,我留下来。”
蒋士颖一脸震惊地看着韦钰安——这人什麽回事?蒋士颖转念一想——褚之劲应该不会喜欢韦钰安这种长相的女生,他还是松了一口气。男生虽好,还是学业更重要,所以他不想管褚之劲了,自己回教室。
蒋士颖到教室之後,经过陈七月的座位时,陈七月拉了一下蒋士颖的一角,问道:“褚之劲呢?他还不上来吗?”
“他跟韦钰安继续在下面练接力呢!”
陈七月愣住,她对韦钰安的理解是,高考不考的东西她坚决不碰。接力赛好像跟什麽都无关,她又为何执着?她没问太多,低下头开始整理政治答题技巧。
晚修过去了一半,褚之劲和韦钰安都感觉他们的交接棒丝滑了不少。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麽配合,但她也尽力地帮助了自己,对整个团队都是有益的。褚之劲擡起手,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,说:“钰安,谢谢你!”
“不用谢谢我!”韦钰安突然发现自己摆出了前所未有的爽朗笑脸,“其实我挺佩服你的,能在这麽大的压力下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”
“其实也不是这麽说,”褚之劲说,“我爸爸是军人,不知道为什麽,受他的影响,我也非常在意集体荣誉,我天生就会这样做,也没想过是不是喜欢。”
“但你终归不是很努力麽,我觉得只要努力争取过,什麽都值得。”韦钰安感觉时间过得很慢,但她情愿慢一些丶再慢一些,“而且我真的很羡慕你,知道自己在规则之外,想要什麽。我平时除了读书,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什麽。我很羡慕你,有那麽纯粹的爱好。”
褚之劲微笑了,可是那种喜悦的感觉却要淹没他的身体——虽然他从血液里就带着来自父亲的某种使命,但是他活着的这十六年,一直浑浑噩噩的,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,他只看到当下——父母觉得他吊儿郎当的不成器,陈七月当他是玩具,叶九思似乎隐隐约约地看不起自己,就连蒋士颖也是居高临下地用“宠溺”的眼神看自己。只有韦钰安,带着几分羡慕和敬佩,仰着头看自己。
褚之劲回头,对韦钰安说:“真好,你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东西。”
韦钰安想张嘴,却不知道要说什麽,但她已经是竭尽全力地营造出一种氛围感,她是谁似乎不重要了。但毕竟这是她临时起意塑造的空壳,内核很快消耗殆尽。
恰好,他们到楼层了,对话也是时候结束。到处都充满恰好丶巧合,还留有几分甘甜的悬念。精巧的小独处最是美得恰到好处。
再多一个眼神丶一个微笑,可能就要泛滥,然後偏执得要撕裂所有理智丶优雅和恬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