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光意也一并看去,才发觉远之剑尊的神色有异。
师尊的神色他再熟悉不过,他这样的眼神并非庆幸,反倒带了些强颜欢笑的意思。
被他点到,远之剑尊身子一僵,藏在暗中的眼神一冷,擡眼看他,附和道:“我也如此认为。”
重芜仙君轻飘飘地瞥他一眼,又收回目光,“魂阵斩散了个七七八八,老祖不会再玩这般无聊的把戏,不过三日,定有新动向,且留意些罢。”
“这些时日,我会在飞剑宗休整,防止变乱。”
凌光意听了,欣然应下。重芜仙君不再多说,转身向里屋走去。
重芜仙君的脚步放得轻而缓,却摩挲着剑身,眼神晦暗。
他来飞剑宗并非偶然,只是出关之时,他才终于想通自己心魔的缘由,要来确认个答案。
原来这心魔早已有迹可循,早早埋下了种子,在日夜放任中堆积成魔。
……
那时,他才发觉自己对玉霖的异样情愫,总是心神不宁。
恰逢远之剑尊来浮生门,见他这般模样,先是笑得戏谑,後又从储物戒中拾了粒药丸,就着茶叶温了一壶热茶,推至他身前,“喝罢。”
他擡眼问道:“这是什麽?”
远之剑尊幽幽看了他数眼,嬉笑着应道:“安神的。”
重芜仙君嗤笑一声,金色眸子望着他,“远之,你信这个?”
“信或不信,不过一念之间。”
重芜仙君垂眸看着那徐徐冒着热气的茶盏,脑中那轻笑着唤他“师尊”的身影挥之不去,最终拿起铃铛杯一饮而尽。
远之剑尊说错了,自那日之後,那个身影反而入梦得频繁。可这样总是好梦,他却也甘愿沉溺。
本也没什麽要紧,可梦中一道一道情意反而编织成执念,化为心魔的初身,将他的灵脉层层缠绕。
玉霖离开之後,所谓“心魔”更像终于破土而出,爆发得厉害,顺着灵脉反噬而来,将他逼得不得不闭关。
心魔痛苦,却又令人清醒。
在突破心魔的幻境之中,往日这样寻常的画面竟时常蹦出脑海,像是直觉使然,一遍一遍警示着,要他发现其中关窍。
在反复回忆之中,他才发觉远之剑尊当时的神情晦暗不明,眼神微有躲闪,分明是心中有愧。
他这样做,为的什麽?
那日之後,远之剑尊的剑道突飞猛进,虽不及他,却也无人将其小觑。他也带着飞剑宗攀爬上了剑宗之首,主持斗剑大会。
直至近日,他闭关之时修真界群龙无首,魔修嚣张肆虐,他才明了,恐怕十之有九,远之剑尊早已与老祖有所勾结。
……
次日,白天风平浪静,重芜仙君低声吩咐玉明去取了些药丸来给仍伤得重的弟子服下,亲身去宗门内转了一遭,将守卫布置了一番。
谁知月现之时,老祖便有了动作。
这次的魂阵来得很急很快,如阴兵过境,黑压压地聚了一片。血云缓缓聚拢,先是将月亮覆盖,复又慢慢挪开。
月亮再现时,竟化作了一轮绿月,幽幽的,诡异得要命,却又无端带了些绮丽意味。
洒下来的月光是绿的,照在老祖脸上的阴影也是绿的。
老祖站在魂阵中央,笑盈盈地看着前方,略作惊讶模样,“呀,重芜,你终于出关了?”
“可惜晚了一步。”他笑容渐深,“你那小徒弟死了个尸骨无存,你知不知道?”
听见此言,凌光意忍不住提剑向前走了一步,玉明则是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,“……阿霖?”
重芜仙君面色阴沉地擡眼看向老祖,端详着他的神色。
可他的神色不似作僞。
老祖看着他们的反应,又愉悦地咯咯笑,双手合着轻拍两下,那魂阵便遵从着指示肆无忌惮地向前奔去!
混乱,无边无际的混乱。充满血色的空气中有弟子的尖叫声丶魂魄的撕咬声,与毫无意义的恶毒呢喃……
与此同时,重芜仙君的身形也动了!
极少出鞘的霜雪剑猛地露出锋芒,一时间,周遭的空气宛如冰封!
周围温度骤降,离得近的魂魄被冻在了原地,随即被灵力化作的刀锋利击。
咔嚓!
接二连三的冰块破碎声像进击的号角,那冰封着魂魄的冰柱骤然出现裂缝,里头的魂魄随着碎冰一同消散在空气之中!
重芜仙君未曾停下脚步,提剑向前奔去,眼神冷冽,剑刃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,锋利的剑尖向着老祖的胸膛刺去!
锵!
紫金随即出鞘,淡紫色的紫金同霜雪剑碰撞在一处!
老祖擡眼看他,笑意却不进眼底,将剑身往前抵了一抵,周遭魔气猛烈剧增。
魂阵感受到老祖情绪的变化,烦躁地胡乱嘶吼,不住向中间靠拢,血爪朝着重芜仙君抓挠而去!
山门前几乎要乱成一锅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