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冷着脸看着床塌上的玉霖,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很,时不时将手背抵在玉霖的额上,看他有没有退些热度。
他的手不烫,温凉的手敷在玉霖的额上,带了些药香过来。玉霖无意识地轻嗅,泛着水光的眼睛微眯,一脸懵懂地看着他。
“这个小家夥没有做错什麽,也该救。”老人看着他的眼神软下声来。
待玉霖退了些热,他便洗手擦净,小心地给他施针。他的眼睛已经不是很好,施针时只能凑近,眼神专注地看着施针的地方。
半个时辰後他直起了身子,垂眸思索着什麽。
玉霖已经沉沉睡了过去。高热已退,脸颊只残馀淡淡的一层红晕,他仍有些虚弱,嘴唇苍白。
“闻谨,我得给你留条退路。”老人说。
“什麽?”闻谨愣了愣,擡头看向他。
老人转过头看他,眼神平和,“如果我不在了,你便去找重芜,他会帮你的。”
他说罢,走出门去,留闻谨和玉霖在屋内。
重芜仙君看他的反应便知道玉霖已无大碍。数十年不见,他见曾经的好友变作如今这番模样,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。
“你现在……怎麽样了?”他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。
老人温和地看着他,答非所问道:“我也命不久矣了。”
他像看破红尘一般,没有任何怨怼。
“……当初的事,是浮生门对不起你们。”重芜仙君轻声道。
老人转过头去,他看着灵药谷的後山,“这句话,来得太晚了些。”
“阿镜……若是有需要,尽管找我。”重芜仙君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话,递给他一个传音令牌。
老人没有推脱地接过了令牌,擡头看着他,“确是有一件,帮我照顾好闻谨。”
屋内。
闻谨趴在床塌边思索着老人方才的话,便见玉霖睫毛微颤,悠悠转醒。
他回过神来,凑上前去,“你醒啦。”
玉霖懵懵的,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,“你是谁呀?”
闻谨被他稀里糊涂的话问得一愣,便也稀里糊涂地答了一句,“我是闻谨。”
半晌他也觉得自己答得莫名其妙,便又补充道,“方才那位医者是我的养父源镜,我是灵药谷的学徒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闻谨看他水汪汪的眼睛迷茫得紧,便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,浑然不记得他前半个时辰还询问源镜为什麽要救这孩子的事。
玉霖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同他报了姓名,而後向着门口探头,“你见到我师尊了吗?”
闻谨的情绪瞬间低了下去,他冷着脸朝着门口努了努嘴,“外头呢。”
玉霖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,应了声之後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便下床去找重芜仙君。
“师尊!”玉霖扑到重芜仙君怀里,被他抱了起来。闻谨紧随其後出了门,站在了源镜的身边。
“闻谨,我带你一起走。”重芜仙君答应了源镜,这会儿微微低头对着闻谨说。
闻谨却满脸敌意地看着他,往源镜身後缩了缩,“我不要。”
源镜好笑地将他护到身边,眼神微动,“重芜,到时候再让他去找你吧。”
重芜仙君擡头看他,淡幽的光照在源镜的脸上。
源镜眉头舒展,脸色温和,好像从来都不在乎什麽,又好像是快要解脱。
“……一起走吧,你们灵药谷的旁系虎视眈眈,只有浮生门护得住你们。”
他终于舍得给了重芜仙君一个笑容,“重芜,你真是一点也没变。”
“只要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在,就没有回去的道理。”源镜摇了摇头,“你们走吧。”